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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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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6 章

送走曹若柔,沈蕓兒轉身朝自己住的小院而去,臉上的表情一瞬改變,那雙在人前和善溫婉的眼睛,此刻正閃爍著算計的光芒。

王晚琴身子重,由婆子扶著小心走路,與沈蕓兒擦肩而過。

她似有覺察,走過之後,還忍不住回頭望去。

婆子疑惑地望著她,問她有何事?

王晚琴思量片刻,搖了搖頭,隨婆子繼續往前走。

*

顧家。

顧蘭歸步履匆匆,朝著府外而去。

一道嚴肅的聲音呵斥:“站住!”

顧蘭歸定住腳步,轉身回頭。

顧老爺已提著袍子,奔走到他面前。

顧蘭歸喚一聲“父親”。

顧老爺顫抖地擡起手,恨鐵不成鋼地指著兒子,質問:“你要去何處?”

顧蘭歸低垂著眼,沈默不語。

知子莫若父,顧老爺一下子猜中兒子仍在找尋那位名叫阿昕的女子,甚至,他已從下人口中得知,兒子竟將疑心放在曹王的愛妾身上!

顧老爺一把揪住兒子的領子,一巴掌甩過去,“孽障!忘恩負義的東西,沒有曹王府,如今的顧家會是怎樣的光景?當年,若非曹王府傾力相救,顧家早已滿門抄斬!留得你如今在此胡作非為?”

顧老爺恨得眼睛都紅了,又是一巴掌扇在兒子臉上,痛罵道:“你要對曹王府不敬?你要辜負曹王待你的情誼?你不顧恩情,不顧名聲,不顧全族上下的前途、生死,要顧家滿門為你的意氣用事受禍?”

顧蘭歸始終垂著的眼眸,此刻終於擡起。

他的眼神很亮,很執著。

他說:“父親!我只是想要一個真相!”

顧老爺氣得渾身發抖,松開兒子的領子,背過身走了兩步,又猛然轉過來,指著兒子的鼻子大罵:“真相?真相就是那女子說會等你,就是在騙你!只有你蠢得信以為真,命也不要地找她!”

顧蘭歸抿著嘴唇,眼神堅定,“父親,我還是得去!若是我弄錯了,我願向世襟磕頭賠罪!但父親,如果她是……”

他未將話說完,眼神裏的執著於堅定是全部的答案。

顧老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,顫抖著的手捂著氣得發疼胸口,表情愈發痛苦。

顧蘭歸心一狠,轉身朝府外走。

“逆子!”

一聲痛罵後,顧老爺搖搖欲墜,往後仰倒。

顧家三少爺從檐下倉皇沖出來將他扶住,“父親!”

顧蘭歸回頭看來,臉色驟變,沖到父親身邊,卻被弟弟一把推開,“你去吧!反正你心裏只有那個阿昕,根本不在意家裏人的死活!”

顧蘭歸有腰傷在,受不住三弟這一推,跌坐在地上。

他此時已無心出府。

身為人子,父親發病,他有天大的事也不能去!

顧家二少爺得知父親與大哥爭吵,遲一步趕來,見大哥狼狽地跌在地上,連忙將人扶起來,關切問道:“大哥,你的腰沒事吧?”

腰上的劇痛有一根鐵棒在腰椎上用力頂著,整個腰背都發僵,每往前走一步,都牽扯著上下一齊疼痛,顧蘭歸咬牙忍著,朝二弟搖了搖頭。

“去看父親!”

房裏,顧老爺躺在床上,眼睛半閉半睜,嘴裏念叨著:“逆子……逆子……你給我滾回來……”

顧夫人拿著手帕擦眼淚,將大兒子招到床前,“蘭歸,別再氣你父親了……娘求你,別再找那個阿昕了……好好地將阿柔娶回來。阿柔是個好姑娘,當年你墜馬癱在床上,你父親要為你解除婚約,阿柔不肯,說不論你能不能好,她都願意嫁,願意做咱們顧家的媳婦,後來你在外遭逢意外,生死未蔔,阿柔瞞著曹老夫人,從並州城外一路跪拜,向靈音寺祈福,願拿自己的性命換你平安歸來……”

顧三:“那日,阿柔姐姐倒在半路上,半條命都沒了!阿柔姐姐是為了你才這樣!你呢?你回來卻只想著退婚!你對得起誰?”

顧蘭歸羞愧地垂下頭,只覺三弟的咆哮如同重錘砸在他身上。

他心知自己對不住阿柔,可他愛著阿昕,他騙不了自己,更不願騙阿柔。

顧老爺努力睜開眼,顫巍巍地伸出手,一把抓住大兒子的袖口,“逆子!你……你今日敢出府半步,我……我……”

他話未說完又要暈死過去,手卻緊緊攥著,不肯松開半分。

顧二拍拍兄長的肩,溫和勸道:“阿兄,倘若那女子真的是你要找的人,她為何不與你相認?當初,你的眼睛有傷,未曾見過她的真容,她卻是見過你的,你認不出她,難道她也認不得你麽?當初,她可曾說過自己是簡陽村人?她沒有!她留下一個莫須有的住址,是故意讓你找不到她!”

顧二說著已有幾分氣憤,深一口氣,平覆情緒,他才繼續說:“她若真是你要找的人,故意不肯與你相認,分明是不在意你的,你又何必為她犯糊塗?她若不是,你更不該繼續這樣糾纏?你說是不是?”

顧老爺回了一口氣,硬撐著醒過來,將顧蘭歸往身前拽,“逆子……好好地待在府裏……好好地等著成親!”

顧蘭歸沈默,不肯應。

顧夫人止不住哭,急得要跪下求他。

顧老爺咬著牙逼問:“你應不應?”

良久的沈默後,顧蘭歸終於點了頭。

*

夜裏,範昕躺在床上,想著自己今日終於出了凝華樓,等過些日子也許就能出曹王府,出了曹王府就有逃脫的機會,能靠自己逃走,她並不想和曹午初有牽扯,那人實在不像個好人。

曹世矜上了床,將她攬進懷中,下巴抵在她的頭頂,低聲說:“等阿柔的婚事過後,我便帶你回金驄臺。”

範昕心頭一緊,回金驄臺!

回了金驄臺,她便休想再逃了。

阿柔的婚事近在眼前,她得盡快找個機會逃走……

曹世矜往後撤離些許,低頭看著她,問:“在想什麽?”

範昕勉強一笑,敷衍地說:“在想顧公子芝蘭玉樹、溫柔有禮,阿柔能嫁得這樣的夫君,真是好……啊!”

範昕忽然驚呼一聲,瞪圓眼睛看著曹世矜,“你做什麽掐我!”

曹世矜的大手還把在她纖細的腰肢上,帶著十足的威脅。

範昕一下沒了氣勢,抿住紅潤小嘴,鼓了鼓小臉,氣呼呼地背過身去,不再搭理他。

曹世矜欺身貼近她,將她圈在懷裏。

範昕掙紮兩下,掙不開,只好任他抱著,心裏的氣卻是一點沒消的。

曹世矜盯著她白細細的脖頸,眸色暗了暗。

他竟也有這般患得患失的時候,怕極了她有一日知曉真相,怕極了她會憎惡他、離開他,就連她隨口提起蘭歸,他都無法忍受。

呵,他多可笑啊,做了賊的才會心虛。

*

並州城中某處隱秘的小院,一個帶著帷帽的女子,左顧右盼,不見有人跟著,才閃身而入將門關上。

她匆匆走進屋中,驚動屋中背對著門邊的中年男人。

男人轉過臉來,竟是被曹軍秘密追殺多日的孫鐘嬰。

孫鐘嬰一步步走近:“曹世矜與顧蘭歸二人的關系變得有些微妙,你去查一查,是為何事?”

帷帽下的女子並未應聲。

孫鐘嬰伸出手,用兩根指頭撥開帷帽上白色紗簾,露出女子的臉,竟是沈蕓兒。

沈蕓兒推開他的手,紗簾落下重新將她的面容遮住。

孫鐘嬰諷刺一笑,“你別忘了自己到曹王府的目的!”

說罷,他轉身一步步走遠,命令:“顧蘭歸近來與猴兒偷走得很近,你可以從猴兒偷處下手,還有,想法子讓那阿今盡早回到金驄臺去……”

*

鬧嚷的街市上,猴兒偷嘴裏叼著根雞骨頭,東看看,西瞧瞧,逍遙快活。沈蕓兒遠遠瞧見他,眸光一閃,向著他一步步走去。

猴兒偷聞著一股淡雅的玉蘭香,頓覺心曠神怡,定睛一看,好一個溫婉和善的姑娘,令人一見就忍不住想親近,他癡迷地望著姑娘,看著她從他身邊經過,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。

他張了張嘴,想和姑娘打個招呼,姑娘忽然轉頭,皺著眉頭在袖中搜尋,像是丟了什麽東西,猴兒偷低頭一看,自己腳邊遺落了一條水藍色的手帕。

他連忙將手帕撿起來,拍了拍上面的灰,興高采烈地沖過去,在沈蕓兒面前一個急剎,冒冒失失的,帶著十足的少年氣,“是你丟的手帕麽?”

沈蕓兒紅了臉,接下手帕,轉身便走。

猴兒偷追著她,與她說話,問她叫什麽,家住在哪裏?

沈蕓兒全都不答。

猴兒偷樂此不疲地問,隨她一塊走著,直到她從小角門走進曹王府,

聽門房喚他表姑娘,猴兒偷恍然大悟。

原來是君上的表妹啊,真好看,還很香呢。

猴兒偷想著,渾身發熱,臉上猴子屁股似的紅。

接下來的兩日,猴兒偷日日都來曹王府外蹲守,等不到沈蕓兒,便讓門房傳話,將沈蕓兒騙出來,瞧著她出來了,他又偷笑著躲起來,沈蕓兒東張西望,沒瞧著有誰在等,轉身要往府裏走,他又忽然跳出來,大喊:“沈姑娘!是我!”

沈蕓兒回頭看他,皺著眉頭,像是認不得他。

猴兒偷湊近,指著自己,“那日幫你撿手帕的人,天下第一神偷!君上的左膀右臂!”

他驕傲地仰著臉,毫不謙虛地吹噓著。

沈蕓兒望著他,忽然撲哧一笑,笑得猴兒偷立馬局促起來,臉紅得厲害。沈蕓兒收起笑,不許他再來找她,轉身走進府裏。猴兒偷繞著外墻走,走到隱秘的角落,見著一處狗洞,便趴下身子往裏看,正好見著沈蕓兒經過,便對裏面喊:“沈姑娘,我明日還來啊,在這兒找你,不讓人知道!”

第二日猴兒偷果然來了,沈蕓兒故意沒上前,吊著他,在他要離開時,才緩緩出現,與他說了一會兒話。

就這樣幾日過去,二人漸漸熟絡起來。

這日,猴兒偷緊張地邀約:“蕓兒姑娘,鶯鶯谷的桃花已開,很是好看,你想去看麽?”

沈蕓兒沒說想不想,走了。

猴兒偷連忙說:“明日!我等你。”

沈蕓兒聽著,腳步微頓,臉上露出一抹算計的笑。

猴兒偷瞧不見她的神情,只想多看看她的背影,恨不能將頭伸進狗洞裏,忽然,他眼前一黑,一股騷氣的熱流澆了他一臉,他“呸呸呸”往後退,瞧見一只小黑狗大張著腿,正在暢快淋漓的噓噓。

他用袖子擦著臉上的狗尿,罵走小黑狗,靠在墻根上,仰起臉來,卻露出很愉快的微笑。

鶯鶯谷,一片迷人的粉英。

猴兒偷坐在小坡上,支著下巴,等呀等啊,一聽著什麽動靜,他便立馬起身張望,以為是沈蕓兒來了,可是只得到一次又一次的失望。

蕓兒姑娘是不是不會來了?

他郁悶地想著,忽聽身後有漸漸逼近的腳步聲,轉頭一看,沈蕓兒緩緩走來,臉上帶著些許羞怯的表情。

猴兒偷立馬爬起來,呆呆地望著她,屁股上沾著草莖都忘了拍一拍。

沈蕓兒走到他身邊,朝他微笑,“我以為,你不會等了。”

猴兒偷紅了臉,“我當然會等!蕓兒姑娘,你看!這鶯鶯谷的桃花真的好看!我沒騙你吧?”

沈蕓兒笑著,漫步在桃林裏。

猴兒偷跟隨著她,望著她美麗的側臉,心跳得越來越快。

沈蕓兒一邊走著,一邊漫不經心地問:“你日日守著我,不去與顧公子喝酒了麽?”

猴兒偷一楞,蕓兒姑娘怎麽知道他常和顧公子一起飲酒?

沈蕓兒瞥他一眼,道:“我見過,在街上。”

猴兒偷恍然大悟,心中竊喜,原來,蕓兒姑娘早就留意到他了,嘿嘿!

“顧老爺病了,顧公子在家侍疾,顧不上喝酒,也顧不上找人。”

“找人?”

“嗯,先前有個大傻子,指著曹王府的馬車,說那上面有叫‘阿昕’的,顧公子信以為真,可君上已在曹王府找過,沒有那樣一個人,顧公子想將那大傻子找出來,好好問一問……”

沈蕓兒微微皺眉,思量片刻,問出最關鍵的:“顧公子為何認不出那名叫‘阿昕’的女子?”

猴兒偷:“顧公子與阿昕相遇時,眼睛有傷,不曾見識過阿昕的真容,只能分辨阿昕的聲音,為了讓顧公子死心,君上讓曹王府所有年輕的丫鬟都在顧公子面前說過話,沒有一個是的,唉……”

沈蕓兒眉頭皺得更緊:“聲音?”

顧蘭歸辨聲識人,而阿今明明會說話,卻得裝作啞巴。

莫非大表哥藏著的阿今就是顧蘭歸要找的阿昕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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